无言的爱 遗留 羲回是被冷醒的。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被极厚的落叶埋住,并无窒息的感觉,隐隐有阳光透下。他觉得身体很疼,使尽力气 ,努力从埋住他的落叶里面坐起来。冷,疼,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湖边,看不到水流却听到潺潺声,很幽静。远处雪山隐隐,林子后面似乎有一处建筑。 他挣扎着站起来,四下无人。这是哪里,脑子转过弯来的第一个问题。前一个瞬间,自己还在午睡,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没有答案。他甚至不用掐自己一把来提醒自己这不是梦,他的腿在流血,有一个很深的伤痕,似乎是被钝物砸伤的。 眼见太阳要落山,他决定先找一个处所,现在还看不到任何野兽,但是难免会在天黑之后出现一些。失血让脑子有些混沌。他困难地向林间隐约可见的建筑物走去。 初见 几经挣扎,羲回终于走到了这处建筑门口,气势恢宏,却难掩破败,可以想见当初的盛况。他一屁股塌在了石头台阶上,不歇口气,绝对没办法达到建筑内部。趁这时刻也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这里到底是哪里,自己在这里做什么,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第一个问题,这是哪里。这里简直是深山老林,除了这座神庙,没看到任何人类的痕迹,以自己的知识,只能猜测,这里是哪里,秦岭?大兴安岭?他摇摇头,没有答案,还是决定去里面寻找答案,后面两个问题一时间也没法得到答案。 神庙内部很空旷,中间有个圆形的大石台,周围围着几个形态各异的小石台,夕阳昏昏暗暗的撒在石台上面,神庙顶部好像有个专门漏光的装置。 羲回听到背后的声音,他猛然回头,是个人,是个女人。他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一把抓住这个女人大吼:“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女人半拖半抱的努力扶着他,羲回感受到女人纤弱的肩膀,女人扶他靠着石台坐好:“@#¥%……&*” 羲回骤然发现,他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女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试图用言语交流,她从随身的篮子里面拿出一片长宽型的叶子,帮他包扎起腿。 羲回还是呆呆的,女人轻轻抚了抚他的眼睛,他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女人的手拂过他的腿。 看到羲回睡了,女人把手伸向中央石台的阳光下,神庙周围隐隐气息流动,发出一种蒙蒙淡蓝色的光。 太阳终于落山了。 第二天羲回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女人斜倚在神庙的门口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对羲回微微一笑。晨光中温柔的女子,美丽的笑颜,让羲回觉得这趟莫名其妙的旅程似乎也不是那么差。“早……”早安出口,他才想起语言不通,尴尬的挠了挠头,才想起从未自我介绍过。他指了指自己道:“羲回。”又用手指指地下,东张西望的表示疑惑,只盼那个女人能明白自己是想知道在哪里。女人也指指自己:“苏伊”,指指地下:“阿尔泰亚”。羲回细想之下,从未听说这里是哪里,按照自己经纬度,地理气候等知识,他完全不能想象这是哪里,难道,自己真的不在那个所熟知的世界? 其实羲回不知道,他来到这里,跟这个叫做苏伊的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了解 羲回在神庙里安定下来,也终于发现他并非是在自己所熟知的世界,而是不知何故来到了这个世界。苏伊日日带他去神庙的各处观看壁画,羲回也慢慢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神庙处在堆满落叶的湖岸 (Lower Ridge),这里是连接灰色废墟的地方。魔法山脊融化的雪水在这里汇聚成了湖水。这座神庙是古代人的遗迹,他们的古人并非不开化的野蛮人,而是一个比现在这个大陆上任何一个文明都发达先进的文明,然而这个文明消亡了,苏伊似乎是这个文明遗留的后人。神庙不远处有狂暴野兽的巢穴,但是不知为什么苏伊好像从未惧怕于这些,总是用温暖的微笑安抚他。 羲回每天早上醒的时候,都看到苏伊在神庙的门口看着日出。苏伊很少说话,每日每日,她都只是带着羲回去观摩那些窄窄的走廊里似乎无穷无尽的壁画,羲回每日都是焦灼: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不知道工作怎么办,还有两鬓斑白的二老,将会是如何的担心。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遵照苏伊的意思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掌握交流的方法,找到回家的办法。 情生 羲回发现苏伊并不用吃东西,每日她只是喝些清水,羲回表露出要吃东西的意愿以后,苏伊也只是拿了一些蜂蜜给他。羲回想自己堂堂三尺男儿,难道就靠这两勺蜂蜜过活?于是这天,羲回准备去抓些活物来吃。羲回静静的趴在草丛里,沉静下来,力图和自然融为一体,不久之后,一只兔子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羲回卯足了劲,一石头居然就把兔子砸晕了过去。他哈哈大笑,抓起晕兔子,带回了神庙。当他举起石头,想要一鼓作气砸死兔子的时候,苏伊奔了进来,大叫:“不要杀!”羲回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第二反应是:“你会说我们的话!”他丢开兔子,一把抓住苏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装作听不懂我的话?”苏伊惊恐万分间,发现自己装不住了,只好承认道:“你先放开我,我慢慢给你解释。” 羲回极力克制着不要一石头砸死苏伊,只希望经此一事,可以马上回去原来的生活。苏伊脱离了羲回的控制,慢慢解释起这一切。“你现在所在的世界,是阿尔泰亚大陆。它由北部的雪原地区和南部茂密的森林和雨林组成的大陆。在大陆的中央是神圣天堂,在大陆的南部有泰努玛拉,在大陆的东部有阿努阿兰德。名叫阿尔特里亚的世界是以创造世界的神阿尔泰亚的名字命名的。你来到这里,是我召唤你来的”,苏伊看着羲回几欲发狂的脸,慢慢地讲道:“你不要生气,让我慢慢讲,慢慢的告诉你这一切。” 伊苏是古人的后代,然而在现今存在的文明出现以前,这个种族,奇怪的消亡了。据伊苏讲,她们的族人并不擅长武力,而是靠着王族强大的精神力与神秘的魔法保护着族人不受亘古以来就存在的凶暴野兽们的侵害,过着平淡单纯的生活。然而渐渐的,王族的血统不能提供给他们足够的精神力量了,因为王族之间可通婚的对象越来越少,与普通民众通婚的后果,就是降低了血统的纯度,降生的孩子都不具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不能够保护民众,于是,慢慢的,民众不断的被凶兽侵害,领地一块接一块的丧失。当最后只有不到千人的民众与仅存的王族的时候,苏伊的父亲,决定孤注一掷,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与两个女儿乱伦,以生下血统纯正的王族,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苏伊的母亲,为了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被父亲杀死。苏伊的两个哥哥与姐姐,也在此事之后自尽了。可笑的是,乱伦的血液生出的婴孩,承受不起强大的精神力量,很快就死去了,苏伊的父亲在绝望之下自尽。民众们一日接一日的死去,最后,苏伊只剩下了自己,守着这座日渐破败的神庙,与地下的宫殿。 “你知道为什么,王族的血统越来越不能产生强大的精神力量了吗?”苏伊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自然的衰败?” 苏伊苦笑一下,“开始,我和我的族人都这样认为,但是慢慢的,我们发现不是这样” 羲回很疑惑的看看苏伊,“那是怎么回事?” 苏伊静静的望着他,晶莹的眼睛里面似乎能看到轮回的秘密:“你知道,从我的最后一个族人死去,到如今,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吗?” 羲回骤然震惊,苏伊是古人,古人灭绝已经有几千年了,但是苏伊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苏伊看着羲回一脸的震惊,默默的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下来:“是我,我是个灾星,如果没有我,那我们会是多么强盛的一族,我还活着,你懂了吗?羲回,是我,我夺走了王族血液中魔法的力量……我还活着”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羲回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着她,也许几千年以来的内疚,孤单,都在这一时刻爆发出来,苏伊哭出了血泪。羲回把苏伊揽在自己的肩膀,慢慢的拍着她的背,替她顺顺气,说:“怎么会?是搞错了吗?是搞错了吧~”这一刻,羲回心里再也没有存着这是个女骗子的念头,只觉得这个孤独了几千年的女子,是多么的需要安慰。 暮色四合,苏伊昏睡过去了,羲回看着自己勉强燃起的火堆,他并不知道,在这个苏伊疏忽了的晚上,什么将要来临。 兽袭 半夜,羲回惊醒,听到往日夜里从未听到过的野兽的嚎叫,火堆已经熄灭了,羲回摇醒苏伊:“听,外面……”。发现已经很晚了的苏伊大惊失色,拖着羲回躲入了地下宫殿,而这一整夜,都可以听到神庙里面野兽厮打嚎叫的声音。血腥味更是越来越重,难捱的一夜终于过去。重新回到地面的羲回与苏伊发现神庙被血洗过了一般,到处都是普通动物的残破肢体,内脏,皮毛。苏伊险些站不住,半倚在羲回身上。“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些无辜的动物,就不会惨死,至少不会死在这个它们守护的神庙里……”羲回默默,扶着苏伊在一处干净地方歇好。他收集了一切还能拿起来的肢体,掩埋在神庙后面的的空地上,并且为这些无辜的生灵立了木头墓碑。苏伊在石阶上看着这一切,眼泪流下来,突然想,这个不会魔法的肩膀,似乎也是那么坚实可靠。 是夜,羲回握住苏伊的手,两人默默望着外面的月光,神庙在淡淡蓝色雾气的包围下,祥和宁静,似乎血洗这样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羲回看着苏伊的眼睛,觉得现在虽然不是时候,可是还是问出了口:“我怎么样,才可以回去?”苏伊的眼神里面总是透着无限的悲悯,她轻轻叹口气,说:“我找到方法,一定送你回去。”羲回望着苏伊的眼睛,看不出一丝丝不真诚。他也轻轻叹气,对苏伊说:“睡吧”。 羲回以为,他还能回去他的世界。 真相 日子慢慢过去,苏伊每日在那些壁画间寻找可用的知识,羲回每日打理破败的神庙。羲回每每问起苏伊,她总说找不到。而羲回在希望与失望之间,留起了心。这日,他发现了可以回去的壁画,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他大发雷霆,质问苏伊:“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我在这里不可!你为什么不肯送我回去?我不想和你这个妖怪在一起!”苏伊默默的流泪,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句话:不是这样的。羲回在推搡苏伊的时候,不幸折断了她的脚骨。冷静下来之后,羲回又后悔不迭,苏伊只是个弱女子,即使有可以送我回去的壁画,或许她也有她的苦衷?现在她也需要照顾,我还是太过分了。羲回隐隐有些后悔,苏伊伏在他宽阔的背上,问道:“羲回,你想过死么?”羲回默不吭声,死,终究是要死的,想或不想,都是那个样子,又有什么可想?苏伊没有非要他答话,只是自说自话似的:“我想过,我经常在想,死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有生灵失去生命,都能感受到它的痛苦,于是,我努力救助每一个我能救助的人。”羲回依然默不吭声,有的时候即使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生命,依旧无法挽留。苏伊继续说:“羲回,你答应我,不要死,好吗?”羲回这次闷不住了,只是沉沉的讲:“我答应你,珍惜自己的生命。”羲回感觉到背上苏伊眼泪的湿热,并没有回头,苏伊这时候说:“你回不去了,羲回。”其实羲回早就有感应,只是沉沉的叹口气,把苏伊往背上再背了背 说:“其实,我想到了。” 然而苏伊没有讲的是,羲回的家乡发生了地震,羲回正在神庙平行空间的地点,被倒塌的屋子压住,在他失去生命以前,苏伊付出了一半的魔力,把他救到了这个世界。 结尾 羲回陪伴苏伊几十年,慢慢进入了老去的行列,苏伊为了维持他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的付出魔力,渐渐的,魔力耗竭。那一天,羲回似乎也知道自己寿命将近,阻止了要继续用魔法帮他维持生命的苏伊。他拉着苏伊的手,把她拥入怀里,苏伊像以往一样,很温顺的靠在那让她安心的胸膛。手轻轻的帮苏伊梳理着秀发,“苏伊,你知道吗,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有过一个很爱的女孩子,她叫画薇,我们的相遇,相知,相恋,至今还刻在我脑海里。她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的一面,望着她的笑容,可以让我忘却一切烦恼,她,就像个天使。拥有她的时候,是种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好象那不应该是属于我的。”羲回眼中流露出缅怀的神色跟一丝丝的哀伤。“跟她一起,很快乐,真的很快乐……现在她应该找到真正能守护她眼泪的人了……苏伊……你真的跟她很像……都是那么温柔,善良……”声音越来越小,“苏伊……你相信缘分吗……”羲回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泪珠轻弹而下。 苏伊握住羲回冰冷的手,嘤泣着:“傻瓜,我就是你的画薇啊,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没离开过,等着我,我们一起离开……” |